文丨陈若鱼
来源丨陈若鱼
林姗是个孤儿。
在她9岁那年，就跟着姨妈生活。
姨妈家有个表哥，叫雪阳，只大她一岁。
因为她忽然变成孤儿，姨妈和雪阳对她很好，尤其是雪阳表哥，处处护着她。
林姗很喜欢雪阳，时时刻刻都缠着他，他也从不嫌烦。
虽然是寄人篱下，但林姗过得很快乐，直到13岁那年，姨妈给她找了个收养家庭，她才知道，原来姨妈早就嫌她是个累赘了。
刚迈入青春期，心思敏感，林姗跟养父母见面后，*气答应了。
养父母家到姨妈家，距离挺远的，所以林姗去养父母家里后，就很少去姨妈家了。
但是雪阳偶尔会骑很久的车去看她，悄悄给她带好吃的，问养父母对她好不好，有时候也偷偷塞零花钱给她。
那时候，林姗觉得这世上只剩下表哥，是真心待她。
她会依恋雪阳，也是情理之中。
养父母家在巷子里，邻居很多。有对邻居夫妻是医生，就在巷子里是开诊所，林姗初到养父母家里时，常常感冒发烧，养父母要看店，她就被送去诊所挂吊瓶。林姗就是在诊所里认识的陈树，他是医生的儿子，也是个医生，医院工作，偶尔回来。有几次，是陈树给林姗看诊的。巷子里人口密集，人多口杂，大家都知道林姗是个孤儿，是被收养的。陈树自然也知道，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，每次她去看病，他对林姗格外温柔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，他也会跟她聊聊天。有一次，林姗挂吊瓶，手肿得老高，陈树就用热水袋帮她暖手，一直暖到消肿，吊瓶挂完。偶尔雪阳来看她，他们在巷子里遇到陈树，林姗还会笑着跟陈树介绍，“这是我表哥。”林姗16岁之后，雪阳很少来看她了。巷子里开了网吧，雪阳给林姗申请了qq号，她也学会了上网聊天，雪阳悄悄告诉林姗，他恋爱了。表哥叮嘱她，“不要告诉我妈。”林姗却愣住了，难怪雪阳不来看她了。那天，林姗哭丧着脸从网吧里出来时，碰到了陈树，他刚下班回诊所，看到林姗以为她被欺负了，就问她怎么回事。不问还好，一问林姗就绷不住了，眼泪汹涌而落。陈树吓了一跳，他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，还把她当小女孩一样，给她买冰淇淋，送她回了家。雪阳恋爱的事，让林姗伤心失落了好一阵子，才恢复过来。后来过了好多年，她才明白过来，原来她喜欢过雪阳。但只是清浅的，朦胧的，一晃就过去了。
林姗18岁那一年，雪阳已经去外地读大学了。林姗依旧会在qq上跟雪阳聊天，但只是把他当成表哥，没有丝毫别的情绪了。就像下了一夜的雪，太阳一出来就融化了，露出原本的面目来。她对雪阳的喜欢，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，只是感动和依赖罢了。林姗忙着备战高考，陈树似乎也很忙，住在一个巷子里，却很久没有再见面了。可是，高考完第三天，林姗就病了，养父母半夜送她去诊所，陈树爸看了说可能是急性阑尾炎，得做手术，于是立刻给陈树打了电话。那天，正好是陈树值班，林姗被送过去的时候，脸都白了。林姗做阑尾炎切除手术时，陈树全程参与，在一旁做助手，医生说如果再送晚一点，可能会出现穿孔，那就危险了。这时候，陈树28岁，医院的白大褂，熨得板板正正，一尘不染，连消*水味都觉得好闻。林姗却脸红得厉害，不敢再直视他。林姗住院期间，陈树每天来看她好几趟，陪她聊聊天。护士在一旁八卦，问他跟林姗什么关系。陈树笑得特别坦荡地说：“她是我邻居，看她长大的。”不知道为何，林姗并不喜欢这个解释。林姗出院那天，医院门口，他跟养父母交代注意事项的时候，林姗悄悄抬眼看他。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，他光洁的鼻梁上沁出细细的汗，泛着光芒，而他身后的一切，都成为了虚幻泡影。那一刻，她的世界里只能看到他了。林姗心里的喜欢，如花盛放，从一个人的身上，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。虽然喜欢一个人没什么理由，但通常会有个契机。林姗喜欢陈树，就是阑尾炎手术这个契机。从此以后，她看到陈树都像加了滤镜，但是他们的年纪差太多了。她18岁，他已经28岁。可是，喜欢是突然降临，也是收不回来的。只会越陷越深。
做完手术的这个夏天，林姗每天都能见到陈树。她再也不去网吧了，有事没事都跑去诊所，只要陈树在，她就能在诊所里泡一个下午，他们忙得时候，她还能帮忙收收钱。诊所门口的海棠花，开得热热闹闹，就像林姗的心。可惜，等夏天过去，她就要去外地读大学了，养父母所有的指望都押在她身上，她不能让他们失望。所以，林姗决定在去大学之前，跟陈树表白。那是开学前最后一天了，林姗穿了一条崭新的裙子跑去诊所，好久才制造单独跟陈树相处的机会。林姗支支吾吾了半天，才说：“陈树，我，我喜欢你……”陈树呆住，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低着头，脸红到耳根的少女。好久才反应过来，“你个小姑娘，瞎说什么呢，我比你大了10岁啊。”林姗说：“我不介意啊。”陈树却突然笑了，“你才18岁，好好读书吧，你马上要去上大学了，学校里优秀的男孩子，多得是。”林姗执拗地说：“我就喜欢你。”陈树被她逗笑了，无奈地摇了摇头。林姗有些生气，“你笑什么，我认真的。”陈树不笑了，换了一种口吻说：“可是，我有女朋友了。”林姗愣住。陈树说：“你见过的，就是那个给你输液的护士。”林姗呆呆地望着他，说不出来的难过，见陈树一脸认真，她转身跑了出去。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，门口的海棠花落了一地，林姗一路跑回家，关进房门，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。她自我安慰，陈树28岁了，恋爱也很正常。可是，还是好难过。第二天养父母送她去火车站，路过诊所时，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，陈树没在，她拼命地眨眼，才把眼泪忍回去。就这样，他成了她心里的遗憾。
上了大学后，林姗很少再见到陈树了。有时候寒假暑假，她在巷子里见到了，她也假装没看到，匆匆躲开。大一暑假时，林姗经过诊所，陈树妈妈叫住了她，在门口聊了一会儿，医院的宿舍。林姗酸酸地想，这样他才方便跟女朋友约会吧。大学里，寝室里每个女孩子都恋爱，有的人甚至换了好几个男朋友，但林姗一直没再遇到喜欢的人。平时，但凡涉及跟爱情有关的事情，她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，只有陈树。洗澡的时候，她摸着右下腹的疤，仍会想起陈树的脸来。林姗大三那年，给养父母打电话的时候，听说陈树结婚了。林姗一阵恍惚后，湿了眼眶。大学毕业后，林姗听养父母的话，回到了老家，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，为了方便住在市区，每个周末回家住。再见到陈树，是意料之中的。只是林姗没想到，重逢会这么尴尬。那天是七夕，林姗跟几个同事去餐厅吃饭，吃完饭出去时，碰见了陈树，而他正在餐厅门口，跟一个女人争执。陈树说，医院有事来晚了，女人抱着胸对他一顿指责。林姗反应过来，这大概就是他妻子，但却不是见过的那个护士。妻子负气进了餐厅，陈树无奈地跟上，刚到门口就看到了林姗。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后尴尬地说了一句，好久不见。林姗笑了笑，回了一句好久不见。然后，陈树追进了餐厅，林姗看了一眼，跟同事走了。半个月后，已经入秋了。林姗经过诊所时，被陈树妈妈叫住了，她拉着林姗聊天，聊到后来说到了陈树。林姗才知道，陈树和妻子在闹离婚，因为妻子总嫌他太忙了。又说陈树正在准备晋升副主任医师，也是没办法的事。林姗也不知如何接话，直得匆匆结束了话题。其实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喜欢陈树，但喜欢过的人总会在心里留下点什么。
半年后，陈树到底还是离婚了。离婚后，副主任医师也没晋升上，于是陈树请了个长假，每天都在诊所里帮忙。周末，林姗从门口经过时，两人对视一眼，点个头就算打招呼了。诊所门口的海棠花枝枝蔓蔓，绕上了树干，林姗忽觉时间如梭，十几岁时进出诊所的那些时光，仿佛就在昨日。有一次周六，陈树妈妈在，又叫住了路过的林姗。林姗不得不进去诊所。初春的太阳，懒洋洋地照在诊所陈旧的地板上，陈树坐在柜台里看书，脸上落了一些斑驳的光影。见林姗进来，他忽然坐直了身子，两人目光碰撞又迅速分开。陈树妈跟林姗聊天，两人一问一答，但林姗心不在焉，陈树翻书的声音，也扰乱了她的心。不一会儿，有人来换药，陈树妈进去了。只剩下他们两个人，气氛一下变得压抑。还是林姗先开口，她故作轻松地说：“你以前不是说女朋友是那个护士吗？怎么，换了？”陈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，一时有些呆住。缓了缓，他才像个老干部似的问她：“你怎么样，工作还顺利吧？”林姗没打算放过他，“你是不是骗我了？那时候，你根本就没恋爱吧？”陈树没说话，算是默认了。林姗笑起来，还想说什么，陈树妈出来了，她起身告辞，跑出了诊所。跑出诊所，林姗回想起陈树脸上的表情，还是忍不住笑。因为这次对话，两人之间的尴尬被打破，再见面两人都坦然许多，会聊聊天。不久后，林姗的养母，给她安排了一场相亲。林姗也故意透露给陈树，还把相亲地点安排在诊所对面的奶茶店，那天下午，她和相亲对象在奶茶店呆了两个小时，隔着玻璃门都能看到陈树。相亲没成，因为对方委婉地表示没看上林姗。其实，林姗长得不算漂亮，单眼皮，鼻子上还有几粒雀斑，但笑起来却透着一股邻家少女的单纯。送走相亲对象，林姗溜到诊所，陈树爸妈在楼上午睡，只有陈树在店里。她问：“这个人怎么样？”陈树笑着说：“挺好的，很般配。”林姗很失望。其实，自从跟陈树重逢以后，她才知道，其实她一直没能忘记他，所以她看谁都看上眼，谁也住不进她的心。知道陈树离婚的时候，她挺开心的。她甚至偷偷想过了，她什么事都听养父母的，但如果陈树愿意跟她在一起，即使养母不答应，她也会义无反顾。以前，陈树对她好，她总以为陈树会有一点喜欢她的，只是因为年龄差，不能接受。但现在，她知道陈树根本就不喜欢她。林姗走出了诊所，看了一眼长出花蕾的海棠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也许，是她的一厢情愿。
林姗很少从诊所前经过了。前几年，巷子这边整改，早已经四通八达，诊所也不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了。她之所以从这里走，不过是为了多看陈树几眼。但那次之后，她就不从那经过了。养母又给她安排了几次相亲，她依旧会去，但都故意表现不好，弄砸了相亲。养母看出她没那个意思后，也不再勉强。日子忽然变得轻快起来，林姗的心却始终是空落落的。如果陈树没有离婚，她早就死心了，可他偏偏离婚了，她就放不下了。林姗决定忘记他。她不再每周回家了，有空就跟朋友四处旅行，在微博上晒照，或者写一些游记。27岁时，养父母开始担心她的婚事，又开始拉着她相亲，她不再闹，认认真真相亲，也认认真真地谈起了恋爱。男友比她大4岁，结果谈了半年准备订婚的时候，男友竟然前女友突然复合了，要跟她分手，而且分手后不到一个月，就跟前女友结婚了。林姗自嘲，自己是个工具人。林姗养母气得要命，很快喧嚷的巷子里的邻居们都知道了。林姗想，那陈树也一定知道了，没准也在笑话她吧。过了几个月，养母跟林姗聊天的时候，却意外说出了另一件事。原来，养母给林姗张罗相亲对象之前，陈树妈妈来找过她，说想撮合林姗跟陈树，虽然陈树大了林姗十岁，还离过婚，但知根知底的。养母一口回绝了，说陈树年纪太大了，还离过婚，林姗一定看不上。所以也没跟她提过。林姗一听，就傻眼了，问道：“那，那陈树怎么说？”养母笑了笑，“他当然愿意啊，你这么年轻。”林姗说，“那您跟爸觉得，陈树怎么样啊？”这次，换养母呆住了，“你什么意思，你看得上陈树？”林姗只好红着脸，跟养母讲了，她说，18岁就喜欢他了，但被他拒绝了。养母一声长叹，“那你现在还愿意吗？”林姗脱口而出，“愿意。”
是养母找人去跟陈树妈妈提的，陈树妈原本就喜欢林姗，一听就乐坏了。只有陈树很意外，他没想到，林姗会愿意。养父不太满意陈树，但林姗愿意，他也不好说什么了。陈树妈欢天喜地地，给他们安排了一场正式的见面。陈树说：“我离过婚，你真的不介意吗？”林姗眼里含着泪，“不介意。18岁和28岁的时候，你说不行，那28岁和38岁，总可以了吧？”陈树一声长叹，眼底泛着光亮。林姗说：“你从来没主动过，现在只要你说喜欢我，我就义无反顾。”陈树沉默了一会儿，才说，“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？你18岁的时候，我就喜欢你了，但我总觉得这样有点变态，当你跟我表白的时候，我真的很开心，但却只能骗你，我有女朋友了。后来，年纪大了，父母着急遇到合适的就结婚了。如果我早知道会这样，我一定早点争取。对不起啊。”林姗简直不敢相信地望着陈树，眼里蓄满了泪，再也忍不住滴落下来。那天，陈树第一次把跟她有关的细枝末节都讲了出来，因为她，他才经常回诊所，看到她，心情就会很好，包括那次阑尾炎手术，其实那天是他求同事才能参与的。他想陪在她身边。雪阳知道他们要结婚的时候，忍不住感慨，“真没想到，你俩居然会结婚。”陈树说：“我也没想到。”林姗却缓缓道：“我早就想过很多遍了。”那年年末，28岁的林姗，终于嫁给了38岁的陈树。从今往后，朝朝暮暮皆是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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